蘇染染陷入漫長的夢境。
夢裏，她在沈府後院玩耍，爹爹下朝回來，滿臉愁容，但看到女兒，還是努力撐起一個笑。
“思源今日跟着先生識字了嗎？”
小姑娘乖乖巧巧地點了點頭。
孃親從屋裏走出來，滿臉溫柔笑意：“老爺回來了。飯菜都準備好了，就等你回來喫呢。”
爹爹猶豫了一瞬，最後還是往飯廳走。
喫完飯，小姑娘拿起風箏，想讓爹爹陪自己玩。
“思源乖，你先去房裏午睡，爹爹有些事情想和你孃親商量。午睡之後，你來找爹爹，爹爹再陪你玩好不好？”
小姑娘很好說話，自己拿着風箏和下人走了。
這日的風很大，她邁開小短腿，在院子裏跑了兩圈，風箏就遙遙飛上了天。
小姑娘高興得咯咯直笑，然而下一秒，風箏掛到了樹上，她下意識用力一拉手中的細繩，繩子斷了，斷在半空中，搖搖晃晃，徹底拿不下來。
小姑娘急了，扭身去主院。
“爹爹，爹爹，風箏掛到樹上了，你幫我拿下來吧，爹爹，太高了，源兒拿不到風箏！”
主院裏靜悄悄的，隱約傳來父母的說話聲。
“……太后娘娘的身體如今是越發不好了，前些日子聽說還咳血呢，大半夜把整個太醫院都驚動了。”
“人活着，誰想死呢。可那長生不老藥的傳說，虛無縹緲，說說在什麼極寒之地，具體的誰又知道呢？這樣稀罕傳奇的東西，興許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
“存在不存在，不是我們說了算的。太后娘娘既然下了懿旨，那便是天命不可違。不去親眼看一看，她總不會死心的。只是難爲了你，你的膝蓋本就不好，那等極寒的地方，怕是又要痛了。”
“我想過了，如今朝中局勢對我們這些老臣實在不友好，等這一趟回來，我就索性告老還鄉算了，帶着你和思源，咱們去江南。那裏風景好，氣候也宜人，再說，思源這丫頭從小口味就淡，江南菜她一定喫得慣。”
“也好。那，你不在的時候，我就把咱們家手頭上的商鋪田契都梳理一遍，有好價的，能變賣的先變賣了。等你回來了，帶着錢，去江南買個小宅院。”
小姑娘聽不懂這許多，她只知道，他們好像要搬家了，搬去江南，一個離京城很遠很遠的地方。
她不喜歡，也不排斥，左右只要能跟爹爹孃親在一起，天南海北，去哪裏都好。
“染染，染染你醒醒！染染，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染染？
誰是染染？
蘇染染溺水窒息太久，整個人都意識還是模糊。
胸/口處傳來火辣辣的痛感，肺難受得像是要炸開，喘不上氣來，呼吸都覺得困難，沉沉的，每一下都要用盡全力，好像被什麼東西壓着一樣。
她想要睜開眼睛，看看今夕何夕，卻又無能爲力。
恍恍惚惚，她聽到周圍聲音嘈雜，許多人的聲音混在一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但是都是嗡嗡作響。
她側耳仔細聽，好像聽到了顧靖琛的聲音。
不過也不太像。
他說話總是低沉舒緩，彷彿萬事萬物盡在他的掌握之中，成竹在胸，冷靜自持，不會像這樣慌張激動，簡直太不像他。
腦子裏一片混沌，蘇染染下意識點點頭。
看到她輕得不能再輕的點頭，顧靖琛始終懸着的心。終於可以落回肚子裏了。
他小心翼翼把蘇染染抱起來，抱在懷裏，就像擁住了一件失而復得的寶物，滿眼疼惜。
“她現在怎麼樣？”顧靖琛問。
蘇染染能夠醒過來，太醫們纔是最開心的。
方纔他們都以爲淳王妃這一次可能要香消玉殞了，見淳王的態度這樣上心，又想起皇后身邊的大宮女來時說的話，真真是汗流浹背，生怕成了陪葬。
現在淳王妃脫離危險，他們的命也算是保住了。
“回王爺的話，淳王妃溺水時間雖然不短，但是好在現在總算是已經緩過來了，性命無虞，這一點還請王爺放心。不過，畢竟是落水太久，仍有可能落下病根，回府之後，需要多多調理，保養身子，千萬不能大意。”
顧靖琛聽太醫說有可能落下病根，將蘇染染身上的毯子又裹緊了一些。
“好，一會兒，你們開幾服溫補的藥，把藥單和藥材送到王府，我讓丫鬟照着煎藥，按時服用。”
“是。”太醫應聲。
太后見蘇染染竟然真的被救回來了，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
不管顧靖琛的人找到多少證據，蘇染染纔是真正的當事人，她的口供和說辭，比任何證據都要有力得多。
如果她親口承認，是那幾個太監故意將她按入水中讓她溺水，那就麻煩了。
堂堂王妃，沒理由去嫁禍幾個素不相識，地位低下的太監。一旦定罪，與其等着那幾個辦事不力的狗奴才把自己供出來，倒不如先將他們給了斷了。
最好蘇染染落水的時候就已經暈過去了，這樣她沒有和那幾個太監打過照面，自然也不知道後面都發生了什麼事，只一心一意地沉睡着。
如此一來，太后就可以把顧靖琛的口供扭轉成錯看，再隨便推個弄塌木臺的替死鬼出去。先把派出去的那幾個人收回來，否則自戕在獄中，實在太明顯了。
當務之急，是把蘇染染留下。
聽聽她醒來之後的口供，再決定下一步怎麼辦。
想到這兒，太后擡腳迎了上去，看了一眼顧靖琛懷中還昏迷中的蘇染染，滿是心疼。
“多虧了祖宗保佑，命懸一線，最後還是救回來了。好在虛驚一場，淳王妃沒事就最好不過了。”
她雙手合十，嘴裏念着阿彌陀佛。
芳嬤嬤也在一旁附和。
“是啊是啊，好在是一場虛驚。人命天大，能救回來就是最好的，太后娘娘也儘可以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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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頓，太后道：“不過，老七啊，現在染染這孩子昏迷不醒，你們還要出宮回王府，馬車是進不來內宮的，回去可不算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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