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底含着濃烈的憂傷,讓沈墨之覺得,她彷彿在透過他,找尋某個人的影子。
沈墨之推了她胳膊一把,笑着問她:“你老實告訴我,如果我們當初一個學校,我追你,你會不會答應?”
當然會答應啊。
你這個笨蛋。
顧欣在心裏回答道,可她又想到,他已經把自己忘記了。
他的身邊還有杜可欣的存在,他們只是牀伴關係。
說會答應,他會取笑她傻吧。
爲了尊嚴和面子,顧欣呼了口氣。
“很難回答?顧祕書怎麼不說話?”
沈墨之眯眼,一個假設的問題,她怎麼想了那麼久。
顧欣躺在他腿上,凝視着他,最終扯了下嘴角,微笑:“當然不會同意。”
竟然不會同意……
沈墨之心底有點失落。
“是因爲程峯?”
他又問。
顧欣沒想到他會扯到程峯身上來,但她還是如實地點頭:“嗯。”
“你找到他了?”
“找到他了。”
“找到多久了?”
“有段時間了吧。”
顧欣說,她找到他四年了,他都一無所知。
有段時間了,陸洋回國也有段時間了。
沈墨之很想問她一句,陸洋就是那個男人?就是你心裏的程峯嗎?
可答案擺在眼前,似乎已經沒了追問的必要。
再者,他們只是牀伴,她和陸洋怎麼樣,他並不想知道。
他不可能給顧欣任何承諾,更不可能給她一個家。
她能得到陸家認可,以後能嫁到陸家,他又有什麼資格阻攔。
沈墨之不太會幹損人不利己的事兒,特別是別人的婚姻大事上。
可他心裏彷彿放着一塊很重很重的石頭,壓得他怎麼都踹不過來氣。
“顧祕書打算在我腿上躺多久?”
說出口的話,也透着淡淡的不悅。
顧欣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話了,但他喜怒無常,翻臉比翻書還快,她早就習以爲常。
從他腿上坐起來,突然胃裏一陣噁心,難受得想吐。
捂着脣,顧欣從他腿上下來,忙跑去了衛生間。
沈墨之擔心她的身體,也跟着她進了衛生間。
只見顧欣開了水龍頭,水龍頭裏的水嘩嘩地響着。
她吐了半天,愣是什麼都沒吐出來。
顧欣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孕吐了,沒想到今天又吐了,還在沈墨之的面前。
她洗了把臉,擡眼,對上沈墨之那探究而狹長的眼眸,苦笑:“最近腸胃不好,老是吃錯東西,讓沈總見笑了。”
“顧祕書真的吃錯東西了嗎?”
沈墨之打量着她,向她逼近。
她後退,嚥了下口水:“不然呢?”
“我怎麼看着,顧祕書像是孕吐。”
沈墨之把她徹底堵在了牆壁處。
她的後背貼在冰冷的牆上,她不死心,竟然大着膽子問了句:“如果是孕吐呢?”
“顧祕書在做產檢的時候,我就說過,如果你有了,我會讓它活不過當晚。”
她當然記得這句話,只是她突然又想問一下。
沒想到,半個月過去了,他還是沒有改變初衷。
活不過當晚,他有那麼討厭她給他生孩子嗎?
她想了半響,得出一個殘酷的事實,她的身份不夠,一個牀伴生下的孩子,那是私生子。
沈家是豪門望族,最看重的便是口碑和名譽,他若是有了私生子,勢必會阻擋他以後的聯姻。
顧欣心裏好苦澀好苦澀,她的孩子,竟然不被爸爸期待。
她突然不知道,該不該堅持要這個孩子了。
孩子生下來,註定沒有父愛,會被其他小朋友嫌棄,鼓勵,和她一樣,缺愛。
顧欣看着沈墨之,眼神更加悲傷。
而這種眼神,是沈墨之最不想看到的,他覺得她是想到了關於程峯的點點滴滴,在他身上找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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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傲如他,怎可委身淪爲別人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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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陸洋有什麼好的,陸洋雖是大家,但比起沈家,那是一點可比性都沒有的。
沈墨之比她高半個頭,居高臨下,嘴脣勾起的弧度分外涼薄:“顧祕書不會真的是孕吐吧?”
“沈總,過年的時候,我們已經做過孕檢報告了,您忘了?我說過的,我的身體這輩子都很難懷孕了。”
顧欣苦笑:“我曾經救過一個人,傷了子宮,醫生說,我終身難再當母親。”
沈墨之琥珀色的眼眸閃過詫異,微微眯眼:“是因爲救程峯?”
“對,他是我的命,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命丟掉呢?”
顧欣苦澀一笑。
他明白了。
程峯在她心裏的位置,原來這麼重要,怪不得她不會選他。
她爲了那個男人,都不能當母親了,這是何等的癡情和深愛。
愛到淪爲他的牀伴,在他身上找程峯的影子。
沈墨之摸了摸鼻子,又看向她後背的傷:“你那麼愛他,今天還幫我擋柺杖,你傻不傻?”
“沈總,這是兩碼事。”
顧欣抿着脣,微笑道。
哪怕沈墨之再傷她,他有危險的時候,她還是做不到冷眼旁觀。
“奶奶不是故意打你的,她想打的人是我,這幾天給你放假,你好好養傷。”
“謝謝沈總。”
“你幫我捱了一棍,這份情我記着。早點休息。”
“好。”
“那我走了,有事微信。”
“好。”
沈墨之去臥室換好遺留下來的襯衫,然後拿起桌上的手機,車鑰匙,轉身離開。
目送他離開後,顧欣臉上的笑容,徹底垮掉。
他給她放假,說記住她的情,可她心裏卻高興不起來。
桌上放着一個透明的花瓶,插着滿瓶的白玫瑰。
前幾天傍晚,她碰到小姑娘挎着大大的籃子在賣白玫瑰,小姑娘急着賣花,給家人湊醫藥費,她於心不忍,想做個善事,所以一口氣買下了小姑娘所有的花。
白玫瑰被沈墨之修剪過,一度開得很好,彷彿讓她覺得,她和沈墨之的愛情也能跟白玫瑰一樣綻放。
可是現在,花瓶裏的白玫瑰,耷拉着腦袋,枯成一團。
冬日的冷風透過半開的窗戶,把乾枯的白玫瑰花瓣,一片一片地全部吹落,掉在鋪滿地毯的木質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