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聽到這話，不着痕跡地看了眼老太婆。
方纔還一口一個淳王，說人家是臣子，要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端着太后娘娘的架子，連母子親情都不顧了。怎麼現在人一醒，就又喊起老七來了？
葫蘆裏賣的，這是什麼藥？
“哀家是覺得，染染這孩子在水底下待了這麼久，池水陰冷，又髒，這會兒身子骨肯定還弱着，不宜舟車勞頓。不如這樣吧，讓她到翊坤宮好好休息。等她醒了，身體調養好一些，你再接她回府，不是更好？”
芳嬤嬤接話道：“是啊是啊，王爺，再者說了，全天下醫術最精湛的太醫們也都在宮裏，若是夜裏病情有個什麼反覆，看病也方便，對王妃也是極好的。”
主僕倆一唱一和，看起來冠冕堂皇，結果顧靖琛根本沒有把她們放在眼裏。
他將蘇染染攔腰抱起，冷冷地道：“不必勞煩太后娘娘，本王的妻子，我自會照顧。”
翊坤宮是什麼豺狼虎豹窩，他再清楚不過。
他已經讓蘇染染涉險了兩次，這是最後一次。
周思雲見主子走了，拿起繩子拔腿跟上。
周思遠等在門口，見人出來了，不敢多言，只是等顧靖琛和蘇染染上車之後，用詢問的目光看着胞妹。
一開始，他以爲及笄禮沒那麼快結束，安心候在門口，和周圍其他馬車一起。
結果，沒過多久，甬道里就陸陸續續出來不少大臣和參加宴席的夫人小姐，每個人都是步履匆匆，交頭接耳，周思遠左看右看，都沒看到自家主子。
他攔住一個交好的大臣，客氣地問裏面發生了什麼。誰知人家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什麼也不肯說。
好在周思遠也不是個好奇心重的，左等右等，好容易等到自家主子出來，卻見女主人奄奄一息，大夏天披着薄毯子，被顧靖琛抱出來。
這下週思遠的好奇心真是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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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思雲知道顧靖琛的氣恐怕還沒消，不敢大聲講話，只敢在馬車開動之後，藉着馬蹄子和車輪駛過地面的聲音做遮擋，用氣聲跟老哥說事情的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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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水閣。
蘇染染斜着躺在牀上，腦袋後面墊了一個厚厚的軟枕，一臉無奈地看着牀邊的那個男人。
顧靖琛輕輕吹着湯匙裏的藥，確定不燙嘴了，再動作溫柔地送到她嘴邊，像哄小孩子吃藥一樣。
打從她醒了之後，顧靖琛就染上了這個怪毛病。
太醫給她開的藥，一天喫三回，苦得跟把種黃連的老農打死在藥盅裏了一樣，簡直苦得沒有邊邊。
蘇染染自認算是個能喫苦的人，也並不矯情，湯藥對於她來說，雖然不算好喝，但也不至於難以下嚥，閉着眼睛捏住鼻子，咕嘟咕嘟喝就完事了。
所以太醫開的藥雖苦，但她忍了。
可顧靖琛！根本是她喝藥路上的絆腳石！
這幾天，他親自在她身邊照顧她，事事親力親爲，不假手於人，最直接的後果就是，他天天給她喂藥，還是用這種普普通通，市面上最常見的小湯匙，一勺一勺喝。
偏偏每次喂的時候，他還滿眼溫柔地看着她。
這種時候，就算是毒藥也要喝吧！
蘇染染在心裏哀號。
她知道顧靖琛對她好，所以才舍下所有公務，擠出時間，一勺一勺悉心餵食。
可當湯藥實在難喝的時候，這種悉心，就會變成是一種折磨。
於是，當顧靖琛再次把湯匙遞到她面前的時候，蘇染染直接接過他手中的藥碗，一飲而盡。
孃的，被燙嘴了。
蘇染染明顯感覺上顎被燙得有些痛，也很苦，但長痛不如短痛，一生要強的漢族女人選擇忍了。
周思雲看出她的表情不大對勁，立刻貼心地給她倒了一大杯冷水。蘇染染噸噸噸灌下去，終於把那股子噁心的感覺壓下去了，連帶着上顎也沒那麼痛了。
顧靖琛好笑地看着她：“就這麼受不了嗎？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喂別人喝藥，你這個態度，確實讓我挫敗。”
蘇染染清了清嗓子，心虛地別開眼。
她講話難聽，就不講了。
“對了，你最近不是要調查飛鳥齋的案子嗎，按理說應該很忙纔對，怎麼天天有空待在家裏？”
打從及笄禮之後，她已經在家躺了三四天了。
雖然顧靖琛沒有無時無刻陪在她身邊，但是她一天三次喝藥的時間，他都會準時出現，連把藥偷偷倒掉的機會都沒有給她，可見是一直在家裏。
顧靖琛把藥碗接過，放在矮几上，敷衍地回答：“我請了病假，這幾日先交給大理寺繼續追查。”
那天的事情，怎麼說都是太后和內務府的人理虧，事情雖然發生在後宮，但皇上也覺得有愧於蘇染染。
畢竟人家差點小命不保，顧靖琛一提出告假，皇上幾乎是立刻就同意了，還讓他在家裏好好照顧妻子。
蘇染染聽了覺得好笑，卻也沒在追問。
想起及笄禮的事，她興致勃勃地問：“聽說你那天在御花園，和太后娘娘對峙起來了，寸步不讓，把太后娘娘懟得是啞口無言？好可惜，沒看見你暴怒的樣子。”
周思雲這幾日全權負責照顧蘇染染，小姑娘人是好的，幹活也利索，就是這個嘴啊，真是一刻也閒不下來。
她眉飛色舞說着那天顧靖琛有多麼的英勇，不顧強權，只爲了自己心愛的女人，衝冠一怒爲紅顏，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誇張程度，和力戰羣魔不相上下。
“王爺那天的臉色有多難看，你是沒看到，連皇上和皇后也不敢說一句話。他字字珠璣，太后被懟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尤其我！我還找到了關鍵性證據，直接甩在衆人的面前，讓那個老妖婆想抵賴都不成！”
蘇染染：“……”
偏偏周思雲還越說越來勁。
“你落水之後，王爺先把你給救上來了，讓我繼續下水追查木臺坍塌一事。我就游到那個木臺子旁邊，結果你猜怎麼着？還真讓我發現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