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以牙還牙
聞聲,姜環心中微震,原本堅定不移的認知因了他模棱兩可的反問語調而變得稍稍有些動搖,卻是很快便恢復了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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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妄圖誆騙本莊主!”
“放開她!”未及她話音落定,黑衣守衛嘶啞的聲音炸響在衆人耳邊,緊接着只聽“砰”一聲悶響,姜環挺直的身影頓時古怪的一個趔趄,與此同時,一白一紫兩道身形電射而出,直衝向她忽就變得歪斜的灰白身影。
一掌將她震飛出幾丈遠,顧樓南迴轉身形的時候,神志不清的殷荃已經倒在夏侯嬰懷中。
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他緊繃欲斷的心絃終於稍稍鬆弛了下來。
朦朧間感受到一股和煦如春風般的暖流正源源不斷的傳入體內,殷荃想要睜眼,卻只看到一團模糊不清的白光。
她朝那抹光團伸出手,那光團並沒有像先前般傲嬌的飛走,而是停留在原處,任憑她揉圓捏扁。
胸中欲火狂燒,她吞下一口混着血液的口水,也顧不得那令人反胃的腥氣,忽就抱住那團白光拼命亂啃,邊啃邊奮力想擺脫黏在自己身上那冷冰冰溼漉漉的衣物,好更靠近那乾爽溫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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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抱着脖子一通狂咬,夏侯嬰的猜測被證實。
果然,不光被人踢斷了三根肋骨,刺穿了肩胛……更被人下了藥。
都是方纔那個女人所爲麼……
眉心微蹙,他垂眸望着她,心臟似在一瞬被細如髮絲的鋼繩給用力勒緊,痛的連喘息也變成一種奢侈。
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夏侯嬰將瓶中鮮紅的藥丸塞入她口中,她這才稍稍變得安分。
抱着殷荃走到方纔那使用火器的黑衣男子身前,他菲薄的脣鋒微微張開,鮮紅似血的薄脣裏溢出冰冷至極點的聲音:“幫在下看好她……”
黑衣守衛只覺周身空氣忽就變得奇冷無比,恐懼一霎由心底浮現,他幾乎下意識就衝眼前的白衣男子頷首。
甫一將殷荃不再散發病態熱浪的身子接過,他只覺眼前白光一閃,緊接着,便聽到了一陣令人頭皮發麻內臟發緊的“咔擦”聲。
“這一腳,是你踢在她身上的。”面無表情的翕動着菲薄紅脣,夏侯嬰只用腳尖便將姜環踢出幾丈之外,緊跟着電閃追上,冷硬如冰的手指扳住她同樣冰冷的下顎,朝裏面丟入一顆通體漆黑的藥丸,瑩白若雪的清絕俊臉上依舊沒有一絲情緒起伏:“毒,也是你下的。”
抿脣看着被夏侯嬰完全壓制,毫無還擊之力甚至連一絲痛呼都發不出來的棲鳳山莊莊主姜環,顧樓南眉心微蹙,邪魅五官裏再無半分往常的漫不經心,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陰沉。
儘管他對姜環並沒有什麼好感,可如此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的極端做法,卻是極令人驚駭的。
這,便是傳聞中連鬼神也要對其敬畏三分的邪王麼……
回想起關於邪王的傳聞,顧樓南脣角掀了掀,很快便從方纔的駭然中恢復常態。
瞳孔因了過度的震驚和惶恐而不斷收縮,直變成了一個細若針尖的小黑點。
姜環萬萬沒有料到,顧樓南身邊竟會跟着這麼一個武功極高,手段極其陰戾狠毒的男子。
此人的反應,比他更激烈百倍千倍,難不成,當真是她錯了!
可……這消息以及所有的暗中部署都是她一手交給楚風華去做的……
心中驀然一震,姜環瞪大眼眶,一時間憤怒,惱火,悔恨,不甘,悽怨所有的情緒都如同驟然崩泄的洪流般決堤而來,勢同萬馬千軍,排山倒海,撼天動地。
肋骨碎成齏粉,刺破了她五臟六腑內的每一根血管每一顆臟器,耳邊是極其陌生的“呼嚕”聲,聽上去似乎從十分遙遠的地方傳來,彷彿那聲音並不是從自己喉管中發出。
口中不斷有腥鹹的液體朝外汩汩流淌,她咧開脣角,露出浸滿了鮮血的殷紅牙齒,像以人肉果腹以人血止渴的地府厲鬼,加之深陷的隱隱烏青發紫的眼眶,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她是錯!
錯在相信了不該信的人!
胸中情緒翻涌不斷,方纔被那白衣男子強行倒入口中的黑色藥丸也已經開始在體內絞動,強忍了遍蝕全身的蟲咬酸齧,她提起掌心在冰冷刺骨的水面上重重一拍,騰地站了起來。
身後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剛剛將殷荃抱入懷中的夏侯嬰挑了眉梢,緊接着,便見一道沉斂的紫閃到眼前。
“帶她走。”
未及顧樓南話音落定,只見原本空無一人的水牢四周竟赫然冒出數道身影,隨之一同出現的,更有兩大莊主巴山雨、鐵萬通以及那抹籠罩在輕薄紅綃紗中面容清秀溫婉的楚風華。
“叛徒!竟敢背叛我!”看見楚風華的一瞬,姜環當即嘶吼一聲如電光般朝她掠了過去,卻被鐵萬通先發制人一錘砸在她胸口上,直將她砸入水中,登時染紅了河面。
“看來,楚二當家所言非虛,姜環早有禍心。”面帶惋惜的望向那一片猩紅刺目的河水,巴山雨淡淡開口。
“若非楚二當家及時通報,恐怕你我二人都還矇在鼓裏!真是好歹毒的女人!”朝巴山雨瞪去一眼,滿面虯髯的鐵萬通惡狠狠朝冰冷河水啐了一口。
只見原本匯聚凝結在一處的猩紅很快便被川流不息的河水稀釋衝散,巴山雨朝身後一身穿深藍勁裝的精壯青年偏偏頭,後者很快心領神會,縱身跳入河中將姜環那已然全無半絲生機的身子給撈了起來。
確認姜環已死,巴山雨朝顧樓南看去,開口道:“殷姑娘身受重傷,倘若顧少莊主信得過老夫……”
“有勞巴莊主!”不待他說完,顧樓南便毫不猶豫的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他對這些老匹夫的心思再清楚不過,縱使清楚,他還是選擇主動跳坑。
畢竟,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拿殷荃的性命冒險……
隔着巴山雨和鐵萬通朝前望向不省人事的殷荃和光華內斂的顧樓南,楚風華緩緩抿直了脣線。
一天一夜之後,殷荃總算醒了過來,醒是醒了,卻是一動也不能動。
一瞬不瞬的望着夏侯嬰,她先是皺眉,繼而閉了眼,再睜眼,如此往復了許久後才蠕動了一下毫無血色的乾涸嘴脣,發出細弱蚊蚋的低銀:“我在做夢?”
聞言,蹙着眉的夏侯嬰當即眸光一軟,原本繃得筆直的脣線忽就鬆開一條縫:“不是夢。”
“我沒死?”
“沒死。”
“讓我捏你下……”
“……”面無表情的盯着她看了半晌,夏侯嬰不得不開始質疑她的精神狀態是不是正常。
縱使心中揣着疑竇,他還是把手放到她手中。
捏不動……
殷荃有點鬱悶。
看來,好像真的不是夢。
“姜環呢?”似是突然想起什麼一般掀起眼皮,她問道。
“死了。”面無表情的應聲,夏侯嬰把手從她掌心中緩緩抽離。
“是你……”蠕動了一下脣線,殷荃試探着出聲。
“算是。”
聽見他模棱兩可的回答,她抿了脣,不再開口。
既然算是,那便不會是他直接出手。
“你會在這裏,那便表示,顧樓南也在……”
“哎,小荃荃,你怎麼現在才把我給想起來,我很痛心。”
未及她說完,顧樓南那頗有幾分無賴的輕佻語調便從夏侯嬰身後傳來,直聽的她眉心一皺。
他總是那麼聒噪……
果然還是讓其餘兩大莊主聯手把他給除掉才比較好麼……
驀地,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般,扭了扭頭,朝從夏侯嬰頭頂上方探身過來的蓄滿笑意的絕妹臉龐看去。
眸光微斂,夏侯嬰抿抿脣,從榻邊走開,將位置讓給了顧樓南。
“以我做人質來要挾你的主意是姜環最先提出來的,你不覺得這件事有點問題麼?”
聞言,顧樓南摸了摸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下巴,很快回應道:“你是說,姜環被什麼人給有意欺瞞了?”
“夏侯嬰曾在全京城的百姓面前向我求親,姜環如此一絲不苟心細若塵的一個人,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似是自言自語般發出低啞的聲音,殷荃收起視線望向淺鴨青色的帷幔,忽而扭頭看向顧樓南,問道:“姜環一死,誰會接任莊主之位?”
“殷姑娘醒了?”
未及顧樓南開口,門外赫然傳來了楚風華那輕柔溫軟的聲音。
她說着,邁過門檻走了進來,帶來一陣細微的鈴鐺聲。
“二當家,哦不,在下應當稱你爲楚莊主才合適……”滿面含笑的轉身迎了上去,顧樓南朝前跨出幾步,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竟恰恰將走入房內的楚風華給攔了下來。
“什麼莊主,顧少莊主言重了。莊主剛去,莊中亂作一團,我只是代爲主事。”垂眸笑笑,楚風華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神態都配合的恰到好處,似是經過極其嚴格的演練般,溫文有禮雅緻雋秀,既有身爲女子應有的柔妹,也有身爲江湖兒女的挺拔英姿,這兩種看上去頗有些相悖的特質在她身上幾乎得到了最恰當最完美的融合。
楚風華說着,從身邊少女手中拿過一個精緻的小葉紫檀木盒,將其打開後遞到顧樓南眼前道:“我知道姜莊主和其他兩位莊主曾對顧少莊主做過一些有違江湖道義的事,這紫金九轉丹就當做是我棲鳳山莊對少莊主表達的小小歉意,往後若有用得着棲鳳山莊的地方,我棲鳳山莊定會竭盡全力,助少莊主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