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鎮南王世子領南蠻使臣進京。
隔了十一載再度回京,裴厭缺作爲好友,自然要去迎他。
他很早就跟惢嫣聊起過他。他說褚廷英對她很好奇。惢嫣倒疑惑起來,爲何會對她好奇。裴厭缺只是輕笑,也不解釋。
停下來觀望的人並不多,但每一個臉色都不好看。
惢嫣聽到低低的咒罵聲。
風驟起。
悠揚的鈴鐺聲入耳,幾匹強健的高頭大馬踏入視線。定睛一瞧,爲首的駿馬烏黑,四蹄矯健,一抹丹色落於它背脊。外罩軟甲的,男人腰桿子挺立如槍,似天塌下來也壓不彎,墨發三千由銀冠束起。邊境日苦,他膚色略深,輪廓剛毅,五官深邃而立體,深沉中夾雜幾分恣肆。
他身後跟隨的馬匹更爲健壯,馬背上的男人個個身材魁梧,長相粗獷,面容兇悍。
只有一個紫衣少女,馬匹襯的她更爲嬌小,面容明豔美麗,眉眼間盡染異域風情。
隨從衆多,行路霸道,不少百姓敬而遠之,紛紛往一旁退。
於是惢嫣和裴厭缺從人堆裏露出來。
“那個就是褚世子?”惢嫣問身旁之人。
馬背上的人神情深沉,叫人難以捉摸,似乎還帶着淡淡憂傷。
“嗯。”見人往後撤,怕衝撞到惢嫣,裴厭缺揚一只手,很有分寸的從她身後繞去幫她遮擋。
“世子看起來還挺年輕的。”
“三十又一。”裴厭缺道。
惢嫣記得裴貴妃今年是二十九。
裴厭缺的話,今年剛過二十五。
恰時,馬背上的褚廷英朝這邊投來目光。
他最先瞧見裴厭缺。
小缺兒……不披軟甲,不在沙場,瞧着真真兒貴氣。
褚廷英脣邊緩緩勾起,便瞧見幾乎是被裴厭缺攬在懷中的女子,他微微一愣,不禁多看了兩眼。
用眼神同二人打招呼。
褚廷英領使臣朝正宮門去。
惢嫣瞧見這隊伍中間有一架華貴的馬車。
車廂線條流暢美觀,門用金紋和紅紋交錯繪出精緻的圖案,廂頂精緻的紅搭簾邊鑲明黃絲線,垂下縷縷飄逸的流蘇。一只輕盈的黃金鑾鈴掛在角檐,隨風搖曳,發出悅耳的聲響。
上京達官貴人的馬車縱使奢華,但也沒有這般“穿金戴銀”的。
那駕馬車似乎是南蠻人的重點保護對象,前後左右都擁着壯碩的士兵。
前面褚廷英的影子已經看不見了。
惢嫣探入裴厭缺的衣袖抓住他的手,正想跟他說回去,便見得那駕馬車的鎏金車簾被掀開了一角,那是一只素白纖細的手,手的主人微探出頭來。
惢嫣僵在原地。
雖然她只露出小半張側臉,但惢嫣能確定,那就是失蹤已久的纏枝!
抓着裴厭缺的手緊了緊。
裴厭缺便也瞧見車中的姑娘,劍眉微斂。
他微彎下身子,“許是長得相似……”
他對纏枝並沒有那麼熟悉。況且惢嫣的婢子,爲何會出現在南蠻使臣的隊伍中?而且瞧着地位不低。
“不,就是纏枝。”惢嫣肯定道。
至少,那面孔就是纏枝的,她不可能認錯。
“裴厭缺,你說過纏枝被擄去了南蠻對吧?”
裴厭缺點點頭。
確實如此。
但南蠻中原人本就難以混入,尋人更是有阻礙。他遣出去的人一直沒帶來可靠的消息……然而,如果車上的人真是她的小婢子,這段時日一直隱匿在南蠻王室,倒也說得通了。
“厭缺表兄,惢嫣表妹。”這時,一道男音入耳,打斷二人的思緒。
“你們都在這邊看南蠻使臣啊。”章硯初輕笑着上前。
二人面色看起來有些凝重。
他們淡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走了。
章硯初的笑僵在臉上,“?……”
爲何他總覺得自己融不進這兩人?
倒也不必這麼高冷吧。
他好歹是來做客的。
章硯初傷心了。
他低低嘆了口氣,正欲尋個地兒自娛自樂,便瞧見街市對面,一白狐裘衣的少女。
玉面說不上驚豔,但給他一種特別的感覺。她靜靜站在那裏,仿若融於冬雪,似極了雪山上綻放的一朵冰清玉潔的雪蓮,高貴而令人神往。
章硯初心跳都漏拍了。
他聽見自己怦然心動的聲音。
一時間忘了挪步,就這樣看着那美人兒。
葉昭沅立了片刻,覺察有人在看她。
她走到哪裏都是極引人側目的那一個,對旁人的眼神早已不關切。可餘光瞧見那人,有些眼熟,她定睛一瞧,秀眉輕斂了起來。
宮惢嫣的……
自詡是有教養之人,那二字停在心間。
美人娥眉微蹙,更加美麗了。
章硯初看癡了。他反應過來要同人打招呼,欲去對面,然一駕馬車從跟前行過後,那如雪蓮般聖潔的少女,消失在了街市。
失落之中章硯初又帶了些興奮。
他這趟來上京是對的。
那姑娘氣質出塵,如此美麗,定是個官家小姐。
他要娶她。
他定要娶她做妻室!
—
彼端,皇宮。
鎮南王世子領使臣進宮拜見皇帝。
正宮門前,南蠻王長子那赫託翻身下馬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向那駕奢華的馬車。
他同車內的人低語兩句。
便吩咐一干隨行士兵全留在宮門,看護這車架。自己則帶着主要使臣,包括他的胞妹,那明豔的紫衣少女,同褚廷英去往皇宮。
“臣,鎮南王世子褚廷英,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清寒的嗓音穿透軒轅大殿。使臣皆立,唯有褚廷英跪地叩拜。
“褚、廷、英。”皇帝頓了頓,“朕記得上次喚你的名字還是十一年前,朕遣鎮南王駐守邊疆,世子隨行。而今一晃竟已十一載了。
![]() |
“你父親身體可康健?”
https://www.power1678.com/ 繁星小說
“幸陛下掛念,父親還能再爲陛下戍邊二十載。”
皇帝笑着點頭,“鎮南王府尚在,朕每年都會命人修葺。這段時日你且安心住進去,使臣出京,還待你相送。”
“臣領命。”
“退下吧。”
“是。”
褚廷英再叩首,緊接着起身,離開了宮殿。
自始至終他都不曾看皇帝一眼。
彼端。
藏玉宮。
裴貴妃貴妃心思焦躁,坐立難安,來回踱步。
雪白的狸奴乖乖坐在軟墊上,黑亮的大眼迷濛的看着情緒不太穩定的主人。
“小姐。”衛嬤嬤疾步走入宮中。
裴貴妃上前去,“怎麼樣?”
“老奴遠遠瞧上一眼,是世子。”
貴妃塗着蔻丹的指收緊,“他在軒轅大殿?”
“還在陛下那。”
貴妃疾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