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劍刺入皮肉，再到心臟，只不過短短一瞬，之歲卻覺得這一瞬幾乎比她的一生還要長，其間的痛苦比她孤苦的前半生還要劇烈。
她死死地盯着謝若初，嘴角流出殷紅的鮮血，落到紅色的嫁衣上，與嫁衣混爲一體，心口處也不停地流出鮮血。
太痛了，即便之歲從小痛慣了，苦慣了，還是無法忍受這樣穿心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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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子微顫，軟軟地倒在地上。
謝若初這時才反應過來，他接住之歲，跪倒在地上。
“月月…”謝若初右手微顫，想摸摸之歲，可看着之歲眼中的怨恨，他伸出的手猛地縮了回去。
謝若初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失去理智，傷了之歲。
之歲身上的血，刺痛了謝若初的眼，他的眼底泛起一抹猩紅。
“對不起，對不起…”謝若初愣愣地看着之歲，不斷地重複這句話，他的眼中滿是淚水，鹹鹹的淚水滴到之歲的手背上，卻再也激不起之歲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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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感漸失，她聽不到謝若初在說什麼，眼前一片模糊，只能隱隱看到他微微張動的脣。
之歲知道她的生命力正在漸漸流失，她想張口說什麼，嘴裏卻不斷涌出鮮血。
“月月，你想說什麼？”謝若初注意到之歲的動作，忙湊到她脣邊。
“我…..”
說着，之歲再次嘔出鮮血，謝若初顫抖着伸出衣袖爲之歲擦拭臉上的血跡，“月月，別說了。”
勉強說話，只會加速之歲的死亡，想到這裏，謝若初再也忍不住，他絕望地低吼，“求你，別說了。”
之歲聽不到他在說什麼，即便聽到了，她也一定要把話說完，否則，她死不瞑目。
“我…我…恨你。”拼盡全身力氣，之歲吐出這幾個字。
說完，她慢慢閉上眼睛，手無力地垂下。
之歲的話如一把鋒利的刀，插進謝若初的心，他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愣怔在原地。
感受着懷中之歲漸漸冷卻的身體，謝若初的心一片冰冷。
刺骨的冷意凍得謝若初牙齒打顫，他再也忍受不住，猛地噴出一口血。
接着他痛苦地怒吼出聲，“啊——”
聲音淒厲，像一只絕望地困獸，令聞者心驚。
不要恨我，不要離開我，求你。
謝若初將之歲抱進懷裏，讓她背對着自己，而後猛地用力，青湮劍刺入他的胸腔。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鮮血。
真的很痛，但比不上他看着之歲死在他懷中來得痛苦。
他尚覺不夠，繼續用力，力道之大，似乎是想將之歲揉進自己的懷裏。
劍身在謝若初身體裏又深入了幾分，他口中流出的血越來越多。
遠遠望去，之歲好像在他懷中睡着了。
謝若初懷抱着之歲，“月月，別怕，我馬上來陪你了。”
懷中的人兒沒有給他迴應，謝若初輕笑出聲，捧住之歲的臉，將她的頭按着自己肩上，“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這樣，我們也算是共白頭了吧。”
他艱難地伸出手，支在地上，腰腹用力，慢慢在地上挪動，因爲身體移動，青湮劍在謝若初胸腔微微顫動，翻攪着他的血肉，疼得他流出冷汗，傷口處不停地洇出鮮血。
謝若初的嘴角再次流出鮮血，他卻不理睬身上的傷，繼續自虐般挪動身體。
他的意識已經漸漸渙散，但還是堅持着移動，不知道想做什麼。
謝若初所過之處，在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色拖痕。
終於，謝若初停了下來，伸出手摸住掉落在地上的紅蓋頭。
謝若初的手不停地顫抖，好幾次，馬上就要撿起蓋頭，卻功虧一簣，蓋頭一次次掉落。
他的眼中蘊滿血紅，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蓋頭，不死心的繼續伸手，想把蓋頭撿起來。
終於，他捏住蓋頭，顫顫巍巍地把它握在手心。
謝若初看着手中的蓋頭，眼中的血紅緩緩退卻，他勉強扯出一抹笑，把蓋頭蓋到之歲頭上。
“夫君爲你揭開蓋頭。”他滿眼溫柔地看着之歲，好像之歲是他在世上最重要的人。
他死死忍住喉頭上涌的鮮血，不想讓任何變故打擾他和之歲。
可惜事與願違，恰在此時，從門外刮進來一道勁風，把之歲頭上的蓋頭吹落。
差一點，只差一點，他就可以親手爲之歲揭開蓋頭了！
這樣的變故使謝若初幾近瘋癲，他脖子上泛起青筋，眸中染上瘋狂。
可惜，他剛剛耗力太多，現在根本沒有力氣再去撿一遍蓋頭，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風把蓋頭吹走，就像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之歲死在自己面前。
謝若初再也忍不住，噴出卡在喉頭的血，接着仰天大笑。
笑着笑着，他的眼角流出血淚，眼前一黑，朝地上倒去。
在倒下之前，他下意識護住之歲，以身爲盾，沒有讓之歲落到地上。
看着之歲蒼白的面龐，他伸出手想摸摸她，手上卻沒有力氣，只能任由自己陷入無盡的黑暗。
上三界，青月宮
“帝君將要回歸，這實乃我仙界之福啊！”
“是啊，這麼多年，帝君終於要回來了。”
……
宮內站着七八位仙君，他們各個面帶笑容，喜笑顏開。
他們議論的中心人物，此刻正躺在玉牀之上，雙目緊閉，脣色泛白，臉上縈繞着死氣，唯有胸口處的微微起伏，可以證明他還活着。
他身穿銀色鎧甲，無知無覺地在這青月宮沉睡了上萬年。
忽然，一道白光鑽入牀上人的眉心之中，他緩緩睜開雙眼。
周圍的仙君見他醒來，紛紛跪倒在地上，異口同聲道：“恭迎帝君迴歸。”
此人便是歷劫歸來的青川帝君謝若初。
謝若初猶記得自己臨死前的絕望麻木，耳邊是之歲一句句的我恨你，眼前是之歲渾身是血的模樣。
親眼看着所愛身死，那種錐心之痛比仙魔大戰中神魂破碎的痛苦要來得更加猛烈。
即便是換了軀殼，謝若初仍然無法擺脫那錐心的痛苦。
可當他想起之歲的時候，神魂便泛起一種撕裂的痛苦，他死死咬住舌尖，企圖轉移神魂撕裂的痛苦。
無情道成，便要斷情舍愛，只要他念及之歲，便會有神魂覆滅的危險。
但謝若初控制不住地想起之歲，他想見她，想看看她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