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眼底滿是怨恨，眼神猩紅，像是迸濺出一團火焰，亮得可怕。
姜意起身，衝向大門。
“趙芳玲，給我滾出來！”
少女大喊着，顧不上以往的形象，歇斯底里地叫喊，拍打着大門，周身滿是戾氣。
正廳，遲遠安和妻子一邊品茶一邊正欣賞着少女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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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管家過來，步伐匆忙，難掩驚慌。
遲遠安皺眉，語氣訓斥，“什麼事？慌成這樣子像什麼話？！”
“先生，少爺在地下室自殺，現在情況很不好……”
“你說什麼？！”遲遠安眼底閃過一抹驚慌，連忙站起身。
趙芳玲也驚訝，跟着起身，“遠安，咱們趕緊去看看，別真出什麼事！”
夫妻倆加快步伐，一同前往地下室。
到了地下室，保鏢們自發開了門。
大門打開，光線透進來，一股血腥味瀰漫在潮溼的空氣中，刺鼻得很。
遲遠安終於心慌，大步朝着遲嘉舟過去。
少年倒在地上，脆弱不堪，手腕上被劃出一道傷痕，血溢出，順着地面滑落，醒目得紅，讓人心驚。
遲遠安扶起兒子，喚他的名字。
“阿舟，爸爸來了。”
高高在上，永遠傲氣冷漠的男人在此刻竟然紅了眼眶。
遲嘉舟緩緩睜開眼，費神地擡起手，聲音微弱，“放我出去……”
“好好，爸爸這帶你出去。”遲遠安抱起兒子，也顧不上旁邊的趙芳玲，直接大步往外走。
“兒子，你先別睡，馬上就好了。”遲遠安放輕了聲音，急切道。
“意意……我要見意意……”
“現在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她？！”遲遠安面色慍怒，但到底是控制住了脾氣，“阿舟，你得先讓私人醫生給你查看情況。”
“讓我見她，否則我拒絕治療……”
遲遠安沒控制脾氣，不滿道:“你這混賬東西，難成大器！”
他放開遲嘉舟，轉而讓他下來，遲遠安看着如此倔強的兒子，神情冷然。
方纔的溫情好似是一種錯覺，如今的遲遠安又變回了凌厲無情的遲董事長。
遲遠安冷眼看着兒子走遠，眼底溫度驟然下降，趙芳玲趕上來，也不敢說什麼，只安靜陪着他。
直到遲遠安收回眼，淡淡道:“走吧。”
趙芳玲輕應了聲，跟上他的腳步。
她恍然，遲遠安竟然沒有握住她的手，而是獨自一個人揹着手離開。
他的背影依舊疏離冷漠，可卻透着疲憊。
趙芳玲垂眸，稍後跟上他。
遲嘉舟邁着凌亂的步子走到大門口，終於看見了姜意。
少女跪坐在地上，雨水浸透了她的衣服，她渾然未覺，沉浸在悲痛之中，看起來極致痛苦。
遲嘉舟走過去，手腕還滲着血，單膝跪在少女對面。
姜意半分沒察覺，直到遲嘉舟輕喚她。
“意意……”
姜意這才擡起頭，她看向少年，眼底滿是悲傷，她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她蠕動着脣，幾秒後喃喃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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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嘉舟，我弟弟沒了。”
“別怕，意意，我在。”遲嘉舟愣神，隨後伸手抱住她，“想哭就哭出來。”
姜意眼神空無一物，整個人沒了任何生氣，臉色蒼白，機械地伸手抱住遲嘉舟，宛若救命稻草。
少年移開左手，單手抱住她，手腕的血無聲滴落在地上，染紅了周邊地上的雨水。
姜意並未發覺，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
遲嘉舟右手輕拍着她的後背，動作輕柔。
許久，姜意推開他，看向他的眼神漠然。
姜意踉蹌着起身，一雙腿已經麻木，她搖搖晃晃地起來，推開遲嘉舟扶着她的手。
少女一眼不眨地看着他，讓遲嘉舟心底一涼，眼前的女孩，眼底滿是陌生。
姜意離他遠了些，大聲笑着，眼淚掉落，她依舊大笑着。
遲嘉舟上前，想抱她，姜意往後退。
少年刺痛，但終究還是沒上前。
姜意凝神，看着遲嘉舟與遲遠安那雙相似的眉眼，心底升起一股怒氣。
她冷笑着，那張臉依舊明豔奪目，只是滿是悲愴……嘲諷。
姜意無比憎恨自己。
要是當時她能注意到弟弟的情緒，堅持不讓他出門，如果當時遲嘉舟可以告訴她真相，她說什麼也不會讓弟弟去見他們，如果一切有如果的話，結果是不一樣的。
弟弟不會死，也不用換腎，她會努力的，努力帶着弟弟一起回老家，他們會過上嚮往的生活。
明明可以不一樣的。
可她現在什麼都沒了。
然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在她跪求那個女人向她借錢的時候故作姿態。
弟弟去世，她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意意，別怕，過來，我在。”
“遲嘉舟。”少女輕笑，冷白色的臉龐笑容格外悽美，“我弟弟沒了。”
“我知道……”
姜意看了眼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也是，畢竟不是你親弟弟，你當然不會痛，比起我和弟弟這兩個外人，你當然會選擇救你的親弟弟了。”
遲嘉舟瞳孔放大，震驚不已，他動了動脣，滿目悲傷，艱難地問她，“姜意，你就是這麼看我的？”
“不然呢？你以爲你多高尚多偉大？”少女冷嗤，望向他的眼冰冷極了。
遲嘉舟深吸了口氣，迅速冷靜下來，不顧姜意的後退，強行走到她身邊，拉住她的手。
可姜意太過執拗，扭頭不看他。
遲嘉舟薄脣微抿，握住她的指尖，溫柔道:“意意，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沒關係，我會陪着你。”
少年伸手抱住她，姜意掙開，被他用力抱緊，遲嘉舟摸着她的頭髮輕輕安撫，“姜意，我在，永遠都在。”
姜意身子一僵，隨之把頭埋進他的脖頸，溫熱的淚珠滾落，滑進遲嘉舟的衣領。
“遲嘉舟，沒人再會愛我了。”少女眼底滿是絕望，輕輕開口。
遲嘉舟鬆開她，低眸看她，溫柔道:“意意，別怕，我會陪你長大。”
少女掩面而泣，聲音抖得不像話。
“遲嘉舟，我什麼都沒了。”
遲嘉舟瞳孔一縮，心臟收緊，抱着她。
“姜意，你還有我，我做你的太陽。”
他鬆開她，牽着她到了庭院內，屋檐下，大雨傾盆落下，模糊着人的眼。
遲嘉舟扶着她在長椅坐下，抱住她，手臂收緊。
“爲什麼？遲嘉舟，爲什麼，我的人生是這樣的……我什麼都沒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意意……”
“上帝讓你一生痛苦敏感，卻也教你看向光明。”
遲嘉舟扯了扯乾澀的脣，語氣輕緩，卻格外溫柔有力。
“你說你有個不算太糟糕的父親，我也一樣，甚至我的父親還要更糟糕，從我出生那天起身體裏就流着那個男人的骯髒血液，我曾經一度自我厭棄到了極點，無數次想一死了之，可我沒有，因爲這個世界還有太多美好，總會有人來愛你。”
“姜意，你不是什麼都沒有，你足夠優秀，你的能力足以讓你在這個世界過得很好，你的未來一片光明，前途似錦。”
“你還有我，我來做你的太陽。”
他知道她恨透了趙芳玲和遲遠安。
而他遲嘉舟，是遲遠安的兒子。
即使他也打心底裏厭惡遲遠安，但他和遲遠安血脈相連，仍然脫不了身。
他也沒資格讓姜意原諒自己。
弟弟的故去，讓一切成爲死局，不僅讓姜意痛不欲生，自我厭棄，也讓他不能自洽了，他無法不怪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