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今天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哪怕豁出去這一張老臉不要，也要替女兒把親事給退了。
她承認最開始聽到下人說，顧靖琛毀了容，全身上下燒傷非常嚴重的時候，打心底裏地感激顧靖琛。
作爲一個母親，她忍不住後怕。要是這些傷落在自己女兒頭上，那得是何等的痛苦。燒傷是最麻煩的，不能沾水不說，新肉長出來的時候，又疼又癢，還得忍住不去撓，哪怕丫鬟全天候守着，難受的還是她自己。
可同時正是因爲她是一位母親，所以她旋即想到，女兒如花一般的年紀，如果下輩子只能跟一個醜八怪共度一生，實在是可憐。
於是，她同丈夫商議了此事。
起先，程尚書並不同意，態度非常堅決。
也是，他身爲言官之首，天天把孔孟之道掛在嘴邊，可輪到他自己的時候，卻做出這等背信起義的事情來。
同僚們要怎麼看他，天下百姓要怎麼看他？
他爲官一世，好不容易經營出來的好名聲，難道要晚節不保嗎？
但程夫人不管這些，她滿心自己只有自己的女兒。
她當然知道，女兒喜歡顧靖琛，但她寧願女兒現在恨她，也不想將來受盡別人的嘲笑。
丈夫不同意，她就說，她就鬧。
最後，程尚書終於敗下陣來，同意陪她走這一趟。
“王爺別怪我。爲人父母的心，等王爺以後有了孩子，興許就能明白了。我這個做孃親的，什麼都不求，只求着我的月娥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過完一生。王爺若是生氣，要打我，要罵我，我都認了。”
她跪在地上，態度堅定。
顧靖琛想起了他的母妃。
倘若母妃還在的話，眼下不知道要心疼成什麼樣子呢。她柔柔弱弱的脾氣，只怕會擰着帕子哭。
“我同意。”
程夫人沒想到他這麼爽快就同意了，且十分淡然。
想了想，她道：“多謝王爺的理解。當年，我與老太妃決定結姻親的時候，曾經互贈過半塊玉佩，那玉佩王爺現下放在何處？不如讓下人取了來，我們各自歸還吧。”
“好。”顧靖琛稍稍加大了一些音量，“來人。”
周思遠很快進來：“王爺有何吩咐？”
“去把定親的玉佩取來。”
周思遠一怔。
他看了眼程尚書和尚書夫人，兩人對於這話一點反應也沒有，看來是談妥了。
他一個做下人的，沒資格去過問主人家的事，應了聲是，轉身走了，很快又回來，手裏拿着半塊玉佩。
“把這玉佩給程夫人吧。”
周思遠又應了一聲，雙手遞過去。
程夫人猶豫了一瞬，但也僅僅是一瞬，下一秒，她堅定地接過，然後從懷裏掏出另外半塊玉佩。
“如今兩塊玉佩各自有了去處，這門親事，再也不作數了。往後漫漫長路，衷心祝願王爺能覓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程尚書和夫人走後，鬼醫進來替顧靖琛把藥膏給卸了，嘴裏罵罵咧咧，把那兩人罵了一通。
“怪不得從前聽人家說，那京城裏的大官們一個個看着人模狗樣的，實際上喫人不吐骨頭，我今兒個可算是開了眼了！你看你，傷成這個樣子，話都說不利索，可他們呢，居然在這個時候退婚！我都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他不知道，顧靖琛卻是知道。
“我年紀輕輕的，這張臉就毀了，他們是怕我一時想不開，往後要賴上他們女兒，不如趁着現在我剛受傷，沒來得及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什麼樣子，趕緊把婚給退了。”
鬼醫撇撇嘴。
“老人們可都說了，娶妻要娶賢，有這樣的孃家，還好你沒娶那程家小姐，否則，就算是娶了，以後也是一輩子受苦。你看看她爹孃這副嘴臉，胳膊肘都拐到姥姥家去了！你好歹也是他們女兒的救命恩人吧，真是一點不心疼你啊，我都替你叫屈！”
顧靖琛聽得好笑。
“人家偏心自己的女兒，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對於他們來說，我只是個外人，連半個家人都算不上。”
周思遠也替主子生氣，傷成這個樣子，還要碰上這種糟心的破事。但轉念一想，此時把婚給退了，也是好事，起碼藉着這個機會看清了對方的爲人。
之後，周思遠把這件事告訴了自家妹子，周思雲聽了，氣不打一處來。
顧靖琛不介意，她可不受這個氣。她把這件事悄悄散了消息出去，讓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程尚書和尚書夫人的所作所爲，方纔消氣了一些。
再後來，顧靖琛娶了蘇染染。
“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毀容，毀容只是個藉口，想掩人耳目，往後能夠更方便地行事。只是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裏遇到你。”
說着，顧靖琛歪頭打量她。
“這裏是花樓，男人來這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你一個女人，好端端的，怎麼會過來？”
蘇染染一噎。
她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因爲看到了顧靖琛的背影，見他來逛花樓，氣得什麼都不顧了，一門心思衝進來。
這話說出來，無異於是在告訴顧靖琛，她喜歡他，在意他，喫他的醋。
這男人的尾巴不得翹到天上去！
“你管我來幹嘛的，”蘇染染眼神飄忽，說話也結巴，“怎麼，你來得，我就來不得？誰規定花樓只能男人逛了，我朝民風可開放得很，男人和女人可以，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憑什麼女人和女人就不可以了！”
“女人和女人？”
顧靖琛忽然湊近，嚇得蘇染染連呼吸都停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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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娘子是沒有嘗過男人的好，所以纔會覺得女人和女人別有一番風味。是爲夫的失誤，爲夫忽視了娘子，實在該打。不如今夜，就讓爲夫來好好彌補自己的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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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璦/昧地碰了碰蘇染染的耳垂。
後者的臉，立刻比昨日的晚霞都要紅了。
救命啊，這男人怎麼這麼會啊！
“我我我，你你你，我，你……”
看着她快熟成一只蝦，實在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