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狩這日。
惢嫣只是同裴厭缺去湊個熱鬧,便不必着重服飾方面,只挑了件好行路的幹練衣裳,外搭了個短氅,便踏上了去獵場的路。
盤山圍場,是大禹皇家獵苑。
主要狩獵範圍有地形複雜的山林和寬闊平坦的原野。
因爲皇帝要親臨,所以參加狩獵者都早早來候着。惢嫣二人不趕那麼早,去的時候已經辰時末了,沒什麼溫度的日頭升起來,目可直視。
來湊熱鬧的女子頗少,惢嫣遠遠就瞧見那抹漠然又溫斂的身影。葉昭沅,她站在魏行沛身旁,而魏行沛着了軟甲。
惢嫣覺得她和裴厭缺去的晚,到時狩獵應該已經開始了。然而有人比他們到的更晚。
那羣南蠻人。
他們個個身材魁梧,強健有力,往那一站,如一堵牆般。
裏面只夾着兩道纖細的身影。
一個着銀甲,美豔似火,是南蠻的公主。
另一個嬌小柔和,站在那赫託身後,花腰。
有臣子指責那赫託一行人來晚了,叫陛下也跟着等候良久。
那赫託表現的很無所謂,那臣子被他氣的指頭直抖。
一抹玄色身影悄然繞道二人身後,惢嫣瞧見一只打手搭上他的肩頭,她離裴厭缺近,那手險些要碰上她,她連忙往旁邊挪了一步。
“怎麼穿着便服?你不參加麼?”褚廷英問裴厭缺。
“你不是參加嗎,來的這麼晚?”裴厭缺將他搭上來的手拿開,往惢嫣身邊走了一步。
“府上都沒人喊我起來。”褚廷英頗鬱悶,“我走之前看看能不能把那宅子賣了,換點銀子當軍餉。”
皇帝后來賞了頗多東西下來,銀子是不缺了,可是那宅子放着落灰也屬實可惜。
裴厭缺不語。
“你要不也參加個,咱倆比比,誰打的獵物多?”他拿肩撞了撞裴厭缺。
“不比。”
這種場合,他當然不能讓嫣嫣一個人待着。
“……你真沒意思。”
“有意思的來了。”
褚廷英瞧見裴厭缺脣邊勾起玩味的笑容。
他聽見了。
皇帝出來了。
皇帝有什麼意思……
褚廷英吊兒郎當的往那一看,旋即表情凝固了。
惢嫣眼眸也不禁亮了亮。
跟在皇帝身旁的,恰是間妃表姐。
裴弦月身材高挑,着竊藍勁裝,外罩丹色軟甲,青絲由冠高高束起,如瀑般撲灑在背脊,又美又颯。
褪去華袍的她,少了那份嫵妹,多了幹練和凌厲。
反差真大,惢嫣第一眼險些沒認出來。
皇帝三言兩句結束了臣子和蠻使的爭吵。
看時日不早,他也不廢話,正式宣佈狩獵開始。
兩個士兵擡來一擡鐵架,上面架着一張銀弓。
那是今日的彩頭。
“好好獵。”裴厭缺看了眼硬邦邦的褚廷英。
褚廷英凝着那抹颯爽的身影,腳下未挪出半步。
“你不會棄權吧?”他玩味道。
“……敲!”他狠狠咬出這個字眼,大步走了過去。
爲了公平起見,參賽者必須用皇室準備的馬匹、弓及箭。箭尾端的羽毛上染了不同顏色,用以記分。
褚廷英隨手拿了把弓。挑箭壺時人太多,他等人拿的差不多,又左右看了看,視野裏沒有那抹赤色……這才上前去拿箭壺。
剛摸上那皮質箭壺要拿起時,另外一只手也放了上去。
那只纖纖玉手,白皙細長,叫他心跳都空拍了。
他與她同時撤了手。
“貴妃娘娘。”他同旁人一齊頷首行禮。
“今日我不是貴妃,”裴弦月看着一干人,脣角微揚,“今日我可是你們的競爭對手。”
褚廷英脣邊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許多年前,她說過類似的話,說她是女子又如何,同樣是他們的競爭對手。
那會兒她是唯一一個參賽的女子。
奇蹟般的拿了第一。那一整年,誰提起秋狩不得感慨一句裴氏女巾幗不讓鬚眉。
她得引無數男兒折腰,也包括他。
“世子爺,許多年不見,也不知道你這騎射有無長進。”
他明明比那女子高出一截,可此時只覺得那聲音是從頭頂上落下來的,如此的……高高在上。
“比一比如何?”她又道。
褚廷英薄脣輕抿,“娘娘高興就好。”
語氣不鹹不淡不卑不亢。
這木頭!
裴弦月鳳眼微眯,心裏恨恨道了句,隨手拿了箭壺,轉身去了馬廄。
裴厭缺將披風撲在一塊形狀不錯的石頭上,準備讓惢嫣坐下,卻見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二人,脣角雖有所抑制,卻還是微彎着。
他看了眼那二人,又看了眼惢嫣,目露不解,自己先坐下了。
裴弦月去了馬廄,二人分開了。
小女子才興奮的坐到他身邊,拽了拽他的衣袖,“你聽到他們說什麼沒?”
“沒。”裴厭缺淡道。
又問,“你好奇他們作甚?”
這女子一開始貌似還懷疑過他和裴弦月……簡直是驚悚。
“我八卦。”惢嫣如實道。
她沒別的毛病,就是有點八卦。
裴厭缺,“……”
惢嫣看了看周圍,沒人,又抓着他問,“裴厭缺,你告訴我,他們二人是怎麼回事?”
“你看出來了?”
他們兩個沒有這麼明顯吧?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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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看出來的?”
“唔……這方面,一點點小情況都瞞不過我的眼睛哦。”惢嫣還做出某國侮辱性的手勢。
這女子……
裴厭缺頗無奈道,“不必打聽,他們有結果自然會有結果,現在……不太合適說。”
他們身份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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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確實不合適說,改天你悄悄告訴我好了!”惢嫣星星眼。
裴二,“……”
視線裏闖入一道蹁躚的身影,惢嫣斂了斂心緒,不動聲色的放下抓着裴厭缺衣袖的手,好好端坐着。
“宮……宮姑娘。”
從那赫託那得到解放的花腰瞅見了惢嫣,歡喜的跑了過來。
惢嫣的一舉一動在她眼裏都是那般高貴優雅,她在她面前總有些卑微的拘謹。
“花姑娘。”惢嫣含笑道。
“你還是叫我花腰吧。”
惢嫣依她喚了聲花腰。
花腰從來沒覺得這個名字這麼好聽過。
“宮姑娘,我們去外場看看獵賽好嗎?”花腰忐忑道。
“不好。”惢嫣看了一眼外場。
有不想見的人,不去。
不過,她貌似拒絕的太直白了,花腰面色一垮,明顯變得失落了。
“那就去看看吧。”她改口。
反正,她回南蠻後,她們就不會再見了。
花腰一掃失落,開心道,“好哇好哇!”
寒風瑟瑟。
裴厭缺看着二人並肩離去的背影。他將手往旁邊擱了擱,那裏還留着她的體溫。
無奈站起身來,裴厭缺將裘衣披上,隨她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