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則,這話說來或許有自大之嫌,然,論人品、論才貌、論家世,自己與符七比較——
這也是符七堂堂八尺男兒爲何紅了眼圈的緣故。
因爲沈晏捱了拳頭以後,並未有旁的解釋,只淡淡告訴對方:“你總不能阻攔朝盈郡君選擇更好的。”
符七聽了揚拳又要打,這一次被他躲開了,狠狠還了回去。
這話一針見血,符七不甘,卻也聽了進去。
是以他跑走了,一路埋頭跑進齊府後拉着齊衡痛飲。
喝醉了,痛罵沈晏:“沈三那廝,竟陪郡君逛街!這是在同我炫耀嗎!”
齊衡也是無語,人家板上釘釘的未婚夫妻,逛個街也惹你了。
眼下逛街,日後還——咳!
見符七如此,齊衡又慶幸,幸好自己在知道符七戀慕朝盈郡君之後便歇了心思,像太子那般將人單純當妹妹看待,否則這會子該是他與符七抱頭哭了。
“咳,符七,你也別太難受了,賜婚麼,郡君也沒辦法抗旨。”
符七又是一哽,更傷心了:“郡君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要嫁沈三那廝活棺材!每天看着那張臉,跟守活寡有什麼分別!”
“……”
齊衡一言難盡地將醉成爛泥的人搬去了榻上,休沐日這般糟心!
同樣休沐日,芙蓉園中,藉着薔薇飲微醺,崔令鳶正與沈晏“約法三章”。
看着一臂之遙的俊臉,連日以來的躊躇煩亂竟然奇蹟般地消了一半。
果然,美,永遠能叫人情志舒暢。
剛剛喝了點兒小酒,水榭中微風輕拂,使得大腦格外放鬆,她端莊了神情,略略措辭後開口——
“沈三郎爲何應下婚事?”
來了。
沈晏擡眼看崔令鳶,帶着些銳利。
對方頰上有酒意,眼神卻清明。
崔令鳶一笑,“直說就好。聖人賜婚,已無力更改什麼,但我希望,至少,你我都能坦然。”
而非試探、算計一場婚姻。
面對她猜測,沈晏不由得抿脣,“郡君多慮了。”
夙夜強學以待問,懷忠信以待舉,他又怎會通過攀附宗室來走捷徑。
對上崔令鳶探究目光,沈晏很快又移開眼,到底迴應:“郡君不必擔憂,晏應下,自是因爲——”
或許換一個人,他將覺得冒犯,可,他或許明白郡君在芥蒂什麼。
他亦怕她再誤解,再厭棄他。
“晏願與郡君,攜手共進……風雨同舟。”
他說完,臉上緋色更盛,不知是酒意或是羞意。
崔令鳶微怔,亦有些臉熱。
她想過許多種……卻是這樣一個意外的、單純的回答。
即便飲了酒,對方依舊正襟危坐,琵琶袖端莊地垂在膝上,一如他本人清冷正直。
即便婚事已定,依舊垂眉斂目,剋制而守禮,不似旁的年輕郎君浮躁,直直盯着她不放。
回過神來,她脣邊笑意加深:“那便好。”
或許他對她不似旁的郎君一樣有情,但只要他不討厭他,她便不在意。
崔令鳶提出與他約法三章。
“何爲‘約法三章’?”
沈晏跟着她進了屋內,接過她遞來一封冊子。
“我與你二人簽訂條約,題名爲誓,若有違,一拍而散,互不耽誤。”
她笑道,“這是我的原則與底線,郎君儘可往上補充。”
其一,婚姻存續期間,不得以任何理由納妾,不得眠花宿柳,招蜂引蝶。
沈晏看她一眼,想說什麼,又沒說,只繼續往下看。
其二,成婚後前五年內不生育,雙方各自解決耶孃催促。
沈晏抿脣。
崔令鳶解釋:“擅兒婦科的林御醫說過,女子生產最好在花信之年,相對不傷身子。然我畢竟不許你納妾,是以折中選了個近些的時候。”
“不必。你若不願,不必勉強。”
崔令鳶聽他聲音似乎比剛纔更冷了些,不過她懶得計較,也懶得管他,頷首示意其繼續往下看。
繼續掃下去,沈晏越發蹙眉,放下冊子,面色有些不好,“這些不必你說,我自然該做。”
崔令鳶只託着下巴笑了笑:“還是白紙黑字來得分明些。”
氣氛默了瞬,就跟對峙似的。
崔令鳶一向不喜歡勉強人,正打算開口“不願意籤也沒事,我去求一求外祖母,想來親事還有迴旋餘地”。
而後便見沈晏到底妥協,拿起筆,一言不發地簽下了名字。
崔令鳶抿脣笑了一下,或許這質疑對清傲如沈三郎來說有些侮辱了,她也認爲對方是一名清正君子,但——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爲了少些掰扯,這是她必須要做的。
她笑道,“郎君這字寫得可真好,不愧是探花使啊。”
沈晏沒有接話,將筆放下。
“沈三郎就沒有什麼底線要約束我的?”
見他這般的乾脆,她很是好奇,對方明明看起來就是個規矩很多的啊。
會不會爲了報復她,回去以後第二天送來一疊厚比城牆的冊子,上頭密密麻麻,活脫脫一本“沈氏家規”。
腦補沈三郎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熬夜寫:“其一,其二,其三……其一百零八……”
“嗤”她成功被自己逗笑。
沈晏哪知道她腦補了些什麼。
想到那“約法三章”內容,他總算斂去其他雜亂情緒和想法,認真直視她雙眼,
“不必。”
琥珀瞳中映出她綽約身姿,他輕聲道,“晏只希望郡君莫要後悔……與我成親,能真正喜樂。”
崔令鳶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話已至此,還有什麼可躊躇遮掩的?
他掏出一直藏在袖中的錦盒。
“啪嗒”
錦盒被放在她手邊案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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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郡君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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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告辭了,留下崔令鳶繼續一片茫然望着他離去的背影。
許久,她蹙眉打開那錦盒。
一對兒瑪瑙並蒂蓮金釵靜靜躺在裏面。
崔令鳶滿心的迷茫,只覺得自太子成親前她做了那個夢以後,一切都變得撲朔迷離了。
然而……她並不討厭這改變。
還覺得,有點隱隱的歡喜。
阿杏幾人發現,自那日小娘子叫囂着要“解決人”以後,並不見沈三郎如何,二人婚事也沒變動,依舊緊鑼密鼓地籌備着,可小娘子不再嘆氣了,臉上時時還掛着笑意。